那天,我从中牟采访回来,在雨中路过郑州市经开区大孙庄的时候,手中的雨伞已经不顶用了,就跑到一家村民的门前躲雨。大雨下得很急,门前的洼地瞬间成了小河,我正在发愁如何走出村儿的时候,身后的大门开了,男主人探出头轻声招呼我说:“看来这雨一半时停不了,进屋喝口水,歇歇脚吧。”我点点头,收起雨伞,走进屋内。

这是一户祖孙三代同处生活的一个大家庭。60多岁的男主人一边请我入座,一边让老伴给我端上茶水,同时,让儿媳妇把刚会走的小孙子带进他们自己的房间。我微笑着接过茶水很感动,左右环视着房间,忽然,我瞄到一个“区级文明家庭”的红牌子,不由地问道:“看来您家里有故事,我是个写书的人,名叫贝加,您能说来听听吗?”

男主人姓牛是个爽快人,一听要说故事,便打开了话匣子:“我有一儿一女,儿女都结婚成家了,这个家老小六口人,很和谐、很幸福。说起来我这个家能获得这个文明家庭的荣誉,主要夸夸我的儿媳妇——赵亚娟。我是个哮喘病人,在几次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后才知道,我患的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,这种病不仅会造成呼吸功能损害,还会影响循环系统功能,严重者可危及生命。此外,我还有冠心病。我在近五年间病危时没死,全靠儿媳妇的及时抢救。亚娟辞职前当过医院的护士,每当我发病时亚娟最尽力,又是抢救又是送医院……我们是农民,看大病缺钱,亚娟就把自己的银行卡给我,说爸您不用发愁,看病花多少就刷多少。我花了大概3万多元,他们没让我掏一分钱。而最让我感动的是在今年疫情期间,我又犯病被送到了医院,当时肺部疾病要单独隔离,还要做咽拭子检查,非常严格,关键时候又是亚娟陪着我,当然儿子和闺女也来照顾,但他们不懂医,没有亚娟陪在我身边踏实。可是我不知道,此时她的姥爷也住进了医院,并不幸病逝了,可是我却要人家孩子天天守在我的床前,唉……”

牛大叔说到这里眼圈红了,我想他一定是心绪万千。其实,他应该感谢他的孩子们,是他们让为父为母的生命“更加完整”,也拥有了更多的快乐。

人世间,有种亲情胜过血缘、胜过一切。我突然很想认识一下亚娟的丈夫,牛大叔的儿子。能让亚娟这样对牛家老小尽心尽责的付出,除了白衣天使应有的职业操守,关键的关键还要有丈夫对她的尊重和关爱。我开始猜测她丈夫的模样,年轻高大,有一个收入不错的工作。

“那么,您儿子今年有多大了?他一定很能干吧?”我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人家的家里躲雨,而开始了采访。

牛大叔说他儿子今年31岁,还年轻说不上很能干,只是中铁七局第五工程有限公司一个项目部的技术员。今天休息,他刚才去找村干部说村里在建的事情了,可能等雨小了就能回来。他们这个村虽然叫大孙庄,却没有一个姓孙的。牛姓在村里有320口人,70户人家,他们这一支是在乾隆年间从巩义明月坡牛状元府迁徙过来的,打从记事起,他们就接受孝文化的教育……牛大哥拍着脑袋还想说些什么时,亚娟抱着孩子从自己屋里走出来,说他们回来了。

他们是谁?我抬头一看,门外走进来一高一低两个人。牛大叔介绍说这两位都是牛家人,高个子的叫牛红亮,是自己的侄子,现在任村支委。低个子的叫牛海波,就是自己的儿子。

牛海波听说我是个作家,接过妻子怀中的孩子,逗了逗又看看我,腼腆地说:“我个人没有什么可采访的,可能我父亲希望我能说两句。刚才,我在村里看了《牛氏族谱》后有些感悟,牛氏家训,以孝传家。我们有两个儿子,大的六岁快上学了,我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要真正懂得孝道的意义,懂得专业知识的学习其实就包括在敬重生命中的孝道,懂得勤俭是一种美德,真诚是一种挚爱。我们的社会,需要个体充满信心,也需要对周围世界充满关心的人。”

我不知再问什么。牛海波,一位两个孩子的父亲,妻子辞职在家要靠他养,父母年迈多病要靠他养,他的收入并不多,生活负担应该很重,但他稳健开朗,在妥善地处理好家里家外的每件事情之外,还在关心村里的振兴发展,难怪亚娟那么爱他们这个家。

牛大叔生活的年代正值传统与开放的转型期,他为长辈尽孝为后人示祖,因此,他的家始终充斥着墨守与欣喜。在这一点上,儿子牛海波和儿媳赵亚娟接受的孝道虽然一脉相承,情感基调却另有延伸。但无论如何,将这些在牛家历史上的美德,呈现于现代生活的细节之中,恪守家训最重要的意义,莫过于此。

一场躲雨,让我走进了一户牛姓人家,听到了一个好故事。雨过天晴,我快步走出村外,也想着赶快编发出这篇美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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